【零晃零】与鬼同行（三）
03. 夜探
晚饭阿多尼斯选择了一家西餐厅，他点了三份量的牛排和一大份水果沙拉。晃牙则没什么胃口，点了一份清淡的番茄意面。
“大神君，你太瘦小了，应该多吃肉。”阿多尼斯见晃牙没怎么动，以为食物太素让他没什么食欲，于是将自己铁板上的一大块牛排叉起，放到他盘子里。
“嘁…谢了。”晃牙能感受到阿多尼斯发自真心的好意，平日里极少被人关心过的他虽然别扭地别过头，胸腔里那颗悲伤躁动的心却确实被安抚了不少。
“喂，阿多尼斯，下一步怎么做？”
“我认为应该先去轻音部查探一下，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了，要进去只能趁晚上。”阿多尼斯一边咀嚼着食物，一边说道，“大神君是否听说过轻音部的怪谈？”
“本大爷也是这样想的，哈哈。至于怪谈什么的，没有了解过，本大爷只相信这双眼睛而已。”
“想想也是。”在阿多尼斯的意料之中，他吞下最后一块牛排后拿纸巾擦了擦嘴，看来有必要向他科普一下了，“三十年前梦之咲建校之初，这一带没有如今那么荒凉，甚至可以说是繁华，被好几个村落环绕。怪谈里提及轻音部那架老旧的钢琴，是第一任学生会会长的遗物。”
“遗物？那家伙死了吗？”
“是的，传闻夜晚就会出现的曲谱，谁要是用那台钢琴演奏，就会唤醒学长沉睡的灵魂。当然，这只是传闻而已。”
“阿多尼斯，有提及那位前辈是怎么死的吗？”晃牙金色的瞳仁直直凝视着阿多尼斯。
“没有。”阿多尼斯摇了摇头，“如果传闻是真的，阿金有可能用那台钢琴演奏了曲子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晃牙立马摆手否认。“阿金是贝斯手，他对钢琴一无所知。”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
这时晃牙的手机响了两下，打开屏幕，是羽风薰传来的讯息和一张图片文件。
「哥只能帮你到这了。这是你同学的尸体照，千万不要用作其他用途，不然薰尼我要吃官司的。」
随后晃牙又点开了图片，只一眼胃部便排山倒海地翻滚起来——阿金的人首分离，法检又在身体上开了好几处口子，最让他感到恶心的是缠绕在他身体的那些黑色怨念，就像一条条毒蛇，而它们的起源在阿金右侧锁骨的位置，虽说那里很光洁，但晃牙还是看出了那里有被灵体撕裂又恢复的痕迹。
见晃牙捂着嘴作干呕状，阿多尼斯一把抢过他的手机，看到那张图片时也愣了一下，随后抬头看向晃牙。“大神君，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吗？”
“怨念，非常强大的怨念，死了一天还如此强大。”
“像许多蛇盘在一起吗？”
大神晃牙点头，而阿多尼斯的脸色却“刷”地一下变了色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在一本东方异闻录中看到过，恶灵分为六个等级，由低至高为死灵、魑、魅、魍、魉以及魔王，死灵是无意识，凭借本能攻击人类的低级恶灵，魑、魅有自身意识，可诱惑勾引人心，魍、魉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，还能隐藏自身，完全捉摸不透，魔王甚至可以操控自然灾害，毁灭万物。他们通过吞噬不断升级，至今为止达到魔王级别的也只有西方德古拉伯爵和东方蚩尤。”阿多尼斯一边回想一边向晃牙解释，“能够在被害者身上留下这样怨气的恶灵，至少是魉，或者以上。”
“……”阿多尼斯突然说了这么多，晃牙只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，完全接受不能啊！只是阿多尼斯神情凝重，他想了半天终于尴尬地挤出一句：“啊哈哈哈哈，阿多尼斯你了解的东西真多。”
“总而言之是很厉害的对手吧？不管怎样，本大爷都会把他揪出来狠狠揍一顿。”
“不，你一点术式都不懂，会送命的。我认为有必要再请附近的驱魔师流星一族过来。”
“啰嗦！本大爷是不会术式，但老爷子传下来的驱魔乐谱不是吃素的。”晃牙起身从阿多尼斯手中夺过手机，“朋友的仇，还轮不到驱魔师来干涉。”
……
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。不是真的闹矛盾，大神晃牙只是心里不舒服，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无力，回家的路上他曾停下脚步，在昏黄的路灯下伸出双手有些迷惘。
这双手究竟能握住什么？
晃牙回到神社后直奔爷爷的书房，取出驱魔乐谱，快速浏览了一遍。
乐谱看上去普普通通，但必须一气呵成，容不得半点差错。他插好了电吉他，按着乐谱试弹起来。只弹了两小节他就开始喘粗气，头上布满了绿豆大的汗珠——当他拨动琴弦，这乐谱奏出的音乐仿若巨大的黑洞，吸取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滴灵力，很快他便体力不支，瘫软地趴在榻榻米上。
“难道演奏这曲子还要很高的灵力？”
有了这样的猜测，翘起的银色发梢泻了气般垂下。他翻了个身，盯着朱红色的天花板试图放空自己，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，阿金的死、巨大的怨念、阿多尼斯母亲的预言、轻音部的怪谈…
轻音部的怪谈？
晃牙的脑袋难得闪过一丝灵光，他“咻”地坐起身，拿起手机给羽风薰发了一条简讯。
「喂，轻浮男。梦之咲三十年前发生过一件命案，死的是学生会会长，你知道怎么回事吗？」
透过窗外瞄见神社对面大楼羽风薰的居所并没有灯，心里暗骂了句果然又出去泡妞了吧，想着对方不会那么快回复的，正要放下手机时它就震动了几下。
「的确有那么件事，我那时还没出生呢，看过档案，没具体的事件记载，只说了那个学生会长不是死亡，而是失踪。」
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？大神晃牙摸了摸光洁的下巴。
「失踪是指？」
「无法确认死亡，因为找不到尸体。」
「哦，原来是无头案。还有，今天的照片谢谢你了。」
「真谢我就别喊我轻浮男了……对了，你要是感兴趣，我可以给你调取更久之前的资料，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。」
「羽风…前辈。」
「哦啊！还真改口啦。不错不错，继续保持，看在你如此真诚的态度上，姑且再告诉你那个学生会会长的名字，朔间零。」
“朔间零…朔间零…零…”连着念了几遍后，晃牙“噗”地笑出了声，“这名字意外的好听啊。”
第二天，大神晃牙一大早来到学校，见门口又停着两部警车，心咯噔响了一下。校门口询问门卫的几个警察中，他一眼就瞄到了羽风薰的身影。
正要跑到他那边的时候，阿多尼斯突然出现握住了他的手臂，并用眼神示意他看校园的方向。
警务人员正抬着盖有白布的担架从里头出来，大神晃牙亲眼见到自尸首胸前喷涌而出的黑色“毒蛇”，它们在空中快速蠕动，在尸首上空交织成一朵巨大的花。
晃牙朝紫发少年摇了摇头，“没看到灵魂，怨念很强。”
“两天就死了两个人，要溜进去更难了。”
“有这样危险的想法不行啊，熊君～”羽风薰突然笑眯眯地出现在二人之间。“死者叫樱子，被钢琴丝贯穿心脏，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…刚才和校方协议过了，为了保证学生安全，必须封锁整个校园，届时警方会二十四小时轮岗，你们不可能混进去的。”
“不要突然出现啊！混蛋。”
晃牙瞪了薰一眼，而薰的眼神却一直游离在阿多尼斯身上。“嗨，又见面啦，保释小晃牙的熊君。”
“我有名字，叫阿多尼斯。”
“真是古板正直的小熊呢，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，不过爱的称呼更好哦。”
“……”
“喂，你这轻浮男不要欺负阿多尼斯啊，还有不要无视本大爷！”
“开个玩笑而已的，总之你们不用上课了，都回自家呆着吧。”羽风薰收起了笑意。
有警察二十四小时巡逻是件很麻烦的事，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晃牙要硬闯轻音部的决心，当然，他没有通知阿多尼斯。
入夜之际，晃牙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，腰间别了把匕首便趁着夜色溜进了学校，毕竟对地形熟悉并且四处都有半人高的野草。顺着小路他来到了C栋教学楼门口，藏在一棵大树后边，实际上C栋已经拉上了警戒线，反而没有警察巡逻。
但是在楼梯口的天花板上却倒挂着一个比警察更麻烦的东西。那是一只通体墨绿的六脚怪物，中轴上突出的那坨肉长有四只巨大的眼睛，正扭动着环视四周。这时一只乌鸦从楼梯口飞过，那怪物一只脚突然伸得老长，死死捆住了那只乌鸦的灵体，随后脚上出现的血盆大口一口将其吞噬。那只乌鸦的肉身就这样直直地跌落在地。
看到这一幕的晃牙只觉得头皮发麻，胸腔里的心砰砰乱跳。唯有一点可以确认，这只怪物不是凶手，因为乌鸦的尸首上没有怨念。
晃牙咽了口口水，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，朝二楼的某间教室扔去。
玻璃破碎的声音果然惊动了那只怪物，它灵活地运转起六只脚，沿着墙壁向玻璃破碎的课室爬去，就趁这个空当，晃牙一手握紧了匕首冲进教学楼，并一口气爬上了四楼。
小心翼翼地喘了几下，他躲在转角边上，向被月光照亮的走廊望去，钢琴丝就像蜘蛛网一样遍布了走廊天花板的角落，那黑腾腾的怨念则更瘆人，唯一比较好的就是这里没有六脚怪物。
轻柔的小提琴音灌入他的耳朵，略悲戚的声音越来越清晰，晃牙能隐约辨认出那是贝多芬的《月光》。这琴音在一片寂静中独响，忽高忽低，忽轻忽重，低到极处之时，几个盘旋之后又清丽起来。
晃牙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，伟大音乐家的创作将他拉入如梦似幻的领域。他此刻犹如在瑞士琉森湖月光闪烁的湖面上摇荡的小舟一般，朝那水中皓月迈出一步又一步。
他倒在轻音部活动室的地板上沉沉睡去，嘴角还挂着幸福的微笑。一只苍白的手摸了摸他银色的发，让他感觉很舒服，于是出于本能迎合地蹭了蹭那只手。
“哼，没想到来了一只不适格的小狗。”黑影冷冷一笑，他撩起晃牙右侧脑袋上的头发，“就让本大爷帮你在这张好看的脸上点缀上鲜花吧。”
“嗯？这是……”
右耳上银质的耳环在月光下发出清冷的光。
大神晃牙企图捞水中的月亮，却跌入了水底。冰冷的湖水在一瞬间变成血的鲜红，那熟悉的腥臭味灌入他的鼻腔，肺部胀得他无法呼吸。
就在这时眼前的场景突然转变了。他的身躯被铁链捆在十字架上，围在他周围的是一群看不清长相的人，相同的是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。
晃牙竖起了耳朵努力想听清他们在激动地喊着什么，胸腔中一股酸涩流过。他看见唯一一个有长相的男孩，那孩子黑色的短发乖巧地贴在颈脖，望向他的红色眼眸中却尽是冷漠。
脑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皮肤，钻破头盖骨。而那孩子却眼一闭转身离开。
别走…
别走……
别走啊……
“凛月！！不要走！！！”晃牙睁开眼睛，腰板竖直猛地坐了起来，额头却撞上了什么硬物。
“啊…好疼……”被撞的东西发出一声柔软的哀鸣，晃牙揉了揉眼才看清那是一个人，年龄与他相仿，皮肤白得接近病态，黑色的过颈卷发有些毛躁。他身上穿着的校服虽然印有学校的校徽，版型却十分古旧。
那人一边揉着额头，玫瑰色的眼眸哀怨地瞪着他。“吾辈的脑袋本来就不好使了，汝还这样粗鲁。”
“你是谁？这老人语气是怎么回事？”环视了一下四周，他确定这里是某间荒废的教室。
回想起刚才还在四楼听着琴声居然睡着了，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，将后背交于墙壁这才稍微踏实了点。
“唔。吾辈是一只在这栋楼居住了三十多年的…老鬼，方才要不是吾辈救了汝，汝早就被怪物先生吃了。”像是被晃牙警惕的动作中伤，那少年沮丧地站了起来，一脸委屈又可怜的神情。
“喂，你别这样啊…本大爷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你？还有你说的怪物先生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吾辈一直躺在轻音部的棺材里很少出来活动，毕竟没有人能看到吾辈，那种被视而不见的寂寞汝是无法体会的…”
“怪物先生也在轻音部落脚，不过他和吾辈的邻里关系不错哟～所以相互都没打扰过。”
“说这种话，本大爷怎么知道真假，你就是那个怪物也说不定。”
“吾辈若是怪物先生，汝还能活到现在吗。”少年耸了耸肩，再度看向晃牙的时候惊讶地捂住了口鼻，并朝着他身旁的窗户指了指。
“看来汝刚才那声梦话太吵了，把它给吸引过来了呢。”
地板上倒映出一个六脚黑影，晃牙的心脏就差没跳出来了，他的双腿借着墙壁用力一蹬，朝教室门口跃去，避开了怪物袭来的三只脚，另外三只脚却无间隔朝他发出了第二轮攻击。
晃牙尚未站稳就面临新一轮攻势显得力不从心，他掏出匕首割断了怪物袭来的两条腿，第三条腿却直袭他的腹部。就在他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，少年一把握住他的手，将他拉离了攻击区域。
“能跑得动吗？”
晃牙喘着气点了点头，随后与少年一起逃离了教室，谁知在走廊边上已经有三只这样的怪物在等待他们了。
“天呐，怪物先生的宠物不会是全部出来了吧。”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，这时他们的头上，身后全是这种怪物。
“三味真火，为吾所用，急急如律令！”
随着一声沉稳的咒语，一道金黄色的护符穿越怪物之间，落到晃牙的身上，金黄色的盾将他罩住，而除此以外的区域立马燃起了熊熊的火焰。那些六脚怪物碰到火立马就炸了锅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纷纷四处逃逸。
而盾外的少年也一样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点燃，倒在地上滚来滚去。大神晃牙见状，立马将奄奄一息的他拉进盾里，撕开他的衣服丢到盾外，又用自己的手贴在他被烧伤的部位帮忙降温。
“还好赶上了，大神君，你没事吧？”阿多尼斯在楼梯口出现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喘气喘得快要爆炸的羽风薰。
“本大爷没事，但是这家伙要不行了，快叫救护车啊！！”
“？？？”阿多尼斯揉了揉眼睛，他确定他没有看错。“大神君，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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